黄林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迪拜债务危机来临之前,英国《独立报》记者约翰·哈里就以其亲身经历,描绘了这座建立在金融信贷之上的虚幻城市。如果你看够了迪拜塔辉煌的一面,我们来为你揭示另一面。
破产的女人,住在自己的车里
卡伦·安德鲁斯的衣服像她的额头一样满是皱褶,但我还是能依稀感到她曾有的富裕生活。我是在迪拜的一个顶级国际酒店的停车场发现她的,她就住在自己的路虎车里。
她来自加拿大,丈夫在一个著名的国际公司得到了高级职位。她说:“迪拜是成人的迪斯尼乐园,它有令人艳羡的大公寓、一整队为你服务的工人,在迪拜还不必缴税。我们沉醉于迪拜!”卡伦的丈夫丹尼尔在迪拜买了两处房产。但一年后,丹尼尔被确诊患有脑瘤。
他们的债务越来越多。“来之前,我对迪拜的法律一无所知。我以为,既然这些大公司都来这里发展,迪拜的法律肯定和加拿大或其他一些国家的法律差不多。”卡伦说。没有人告诉她,迪拜没有破产的概念——如果一个人无力偿还债务,就得去坐牢。
卡伦想让丈夫辞职,认为他会得到一笔离职费,他们就可以还清债务,然后全身而退。就这样,丹尼尔辞职了,但离职费比合同上所说的要少,所以债务依然存在。而在迪拜,你一旦辞职,你的雇主必须通知你的银行。如果此时你有未还清的债务,其数额超过你的账面储蓄额的话,你所有的账户都会被冻结,你也会被禁止离开迪拜。
“突然之间,我们不能再使用银行卡了,我们一无所有了。我们被迫离开公寓。”
就在他们被逐出住所的那天,丹尼尔也被带走了。6天之后,卡伦才能与丹尼尔说话。“他告诉我,他和另外一个负债人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那是一个只有27岁的斯里兰卡小伙子,那个小伙子说他无法面对自己给家人带来的耻辱。第二天,当丹尼尔醒来时,那个男孩已经吞下了剃刀刀片。丹尼尔用力撞门寻求帮助,但没有人来。那个男孩就死在他面前。”
卡伦试图向她的朋友们求助。她以前在时尚界工作,有数家自己的商店,但如今,一切都没了。丹尼尔被判6个月监禁。他根本听不懂阿拉伯语的审判,也没有翻译。卡伦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必须这样坚持6个月,直到他出狱。”最后,她问我能否给她买一顿饭。
卡伦的遭遇并非个案。在迪拜,有大量破产的外国人偷偷地藏身于沙丘、机场或自己的汽车里。
外国劳工的命运
迪拜有3种人,彼此互不相扰:像卡伦那样的外国人,阿联酋人,以及建造这个城市的外国劳工。
萨黑纳·莫尼尔是一个24岁的精瘦小伙子,来自孟加拉三角洲地区。4年前,一个招揽劳工的掮客来到萨黑纳家所在的位于孟加拉南部的一个小村子。那人说,有个地方只需朝九晚五地干些建筑活儿,每月就可以赚4万塔卡(约合400英镑)。那里有一流的食宿条件,老板对待员工也很友善。他们只要先支付22万塔卡(约合2300英镑)工作签证费,而这笔钱他们干上6个月的活就可以赚回来。就这样,萨黑纳卖了家里的地,向当地的高利贷者借了钱,动身前往那里。
他一抵达迪拜机场,护照就被招收他的建筑公司没收了。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护照。这家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很干脆地告诉他,从现在起,他要在沙漠的高温中每天工作14个小时。夏天这里的温度高达55摄氏度,这是西方游客被建议不要在外面逗留超过5分钟的温度。而且,他每个月只能挣500迪拉姆(约合90英镑),不到当初约定的1/4。如果谁不想干,公司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但是我怎么回家呢?他们拿着我的护照,再说我也没钱买机票了。”萨黑纳说。
他现在正在一座新大楼的67层忙活着,他在逐层往上建这座大楼,向高空挺进,也在与酷热抗衡。在迪拜的4年里,除了他修建的楼,他从没有认真看过旅游业声誉颇高的迪拜。
另一个工人说:“我想念我的祖国、我的家人和我的土地。我们在孟加拉可以种粮食,在这里什么都不种,他们只要石油和建筑。”
他们说,由于经济衰退,几十个宿营地的电力已经被切断,工人们也已经几个月没有领到工钱了。他们的公司连同他们的护照和薪酬已经没了踪影。“我们已经被剥夺一空。即使我们回到孟加拉,高利贷者也会要求我们立即偿还贷款,我们如果还不了,就会被送进监狱。”


